Day0
Day0.起始 2020.05.12 火
街道。
日趋向晚。太阳还挂在林立高楼的上方。灰色的光芒穿过灰色的大气层，穿过灰色的阴云，灰色的大厦，直直地打在我的脸上。我感受不到它的焦灼，是天晚了吗。我没有理它，回到自己的路线。转入小区，我背着的是书包，手和背带放在一起，放在地面上。然后，我走进我居住的那栋楼。
电梯。
心跳默默跳动着。
镜中的女孩看着自己。黑色瞳孔嵌在白色里，没有光。我看出她的脸色有些苍白，嘴唇也有些干。她的马尾很高，但仍然挂到了背脊的位置，有些耷拉在纯白的书包上。她的手也和书包的背带放在一起，但下面是一件白色衬衫，盖过了手腕，纽扣没有扣上。再下面是校服，中间有一个领结，是蝴蝶结。我看出她很认真，领结并没有褶皱，它盖过小肚子，也盖住了一点点短校裙。
然后我看不到了，她和我一样。
夏至未至，天却已渐发温暖，我也穿上了换季装，开始了又一季度的常态。
心跳又不安分了起来。女孩转过头，看着楼道越来越大。
玄关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我的喉咙有些麻。没有人应。
门后的家也是一片冷清。门也轻轻地关上。玄关前仍孤独地摆着我的小凉拖，没有谁动过的痕迹。大概哥哥今天也没有出来过吧。
我把书包放在玄关前的台阶上。随即轻轻地拂过裙摆，我坐到书包边上，准备脱下黑色的小皮鞋。隔着裙子，我感受不到木质地板的温度，它们白白的。我看着小皮鞋离开白色的丝袜，没有什么拖沓的样子。
微微起身，我把鞋子放到了鞋柜里，旁边是哥哥的运动鞋，静静地。我扶住墙上的扶手，被丝袜包裹住的小脚伸入了拖鞋中。它朝我接近，但我停住了。拿过书包，我便朝室内走去。
起居室。
没有哥哥的影子，只有我的从这里一直飘过去。光透过起居室，透过被窗帘半遮住的玻璃门，透过门后阳台上的落地窗，照射在地板上。影子断折在餐桌上——桌盖还兢兢业业地盖着，也是没有人动过的样子——一直飘到过道的墙上，融入了黑暗中。
过道。
对门紧闭着的是哥哥的房门。我把手放到门把手上，挂着的门牌上刻着黑色的“凉儿ღ”。身体直了直，便向里面倾去。我看到门牌晃了晃，随即便是另一个灰色的世界。
房间。
仍然是相同的布置。一张两人宽的床，被子和印有纱雾的抱枕靠在一起，靠走廊的一边是壁橱，另一边是书桌，各种杂乱的东西转来转去，笔记本电脑静静地躺着，数位板和笔也躺着。我也想躺着，但我只是放下了书包。墙上电视上方的时钟走着，该做饭了啊。
我扶了扶椅子，顺手拉了拉窗帘，窗户里的街道有些拥挤，车子穿行在人流中。
我不再多看，往外走去。
厨房。
揭过挂在厨房墙上的白色围裙，我把它系在校服的前面。它不是半身的那种，所以一直盖住了校服前面的蝴蝶结。它紧紧地围住了我的腰，小肚子也是。
我有些满意的看着自己，视线微微上移。水池边上的小篮子里摆着一只洗过的碗，一个雪白的菜碟子和一双暗淡的木筷子。
“还是有好好吃饭的嘛。”我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，但清澈的声音着实是从这里发出来的，唇角也很自然的样子。于是我便先把餐具收到了碗柜中，再拿出了电饭煲里的锅，又微微倾下了身子。我打开放米饭的小桶，用里面的小罐子舀了两半桶。然后放水，淘米，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。
最后按下煮饭的按钮，我便朝冰箱里看去。鲜菜之中还有一个番茄，和两只青椒放在一个塑料袋中。
只有这些了吗，看来明天又要去买菜了呢。我把它们都拿出来，放到一边。然后我又打开了冰箱的冷藏区，空气中立刻凝结了大量的水汽，但我没有在意它们，拉开了第一层抽柜。手冰冰凉凉的，正好消解了些许的燥热。我拿出几近黏住的牛肉，塑料袋上都是冰。
简单一点好了。我也不必奢求太多，加上中午哥哥还剩下一些菜，那么今天就这样过去吧。把牛肉放在水池中用自来水冲了冲，我先去起居室把餐桌上剩下的一条鱼和半碟芦笋拿了过来。桌子上只剩下一包纸巾和几只小巧的隔热垫。透过玻璃的桌面，桌子下一层用废纸折好整齐放着的纸盒也看得见。
要做个汤吗？干脆就一小碗的紫菜汤吧。我放下手里的盘子，尽量地踮起脚在上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团的干紫菜。不过这样的话还需要拿一些虾皮。
面前的素材们也有些雀跃了。我想如果姐姐在的话一定能做得更好吧。还有一个多月。
晚风——也是山风轻轻地吹着，以致于我把烧好的菜端到起居室时都有些许的烟飘荡着。
“这样就好啦。”我拍拍双手，“去叫哥哥吧。”
正当我要往里走时，哥哥揉着眼睛从黑暗里走来。他还是穿着早上那一套白衬衫衬裤，头发有些乱，刘海盖过了眉毛。
“诶？”我有些惊讶，但很快停下了往前走的动作，“哥哥你来了啊。”
“啊……凉儿。”他朝我笑了笑，松下了揉眼睛的右手，“欢迎回来。”
“噗嗤”我有些忍俊不禁了，“如果再早点说应该会更好吧？”
“唔……”他有些尴尬的样子，微微地别过头，“这不是……稍微睡了一会嘛……”
我看出哥哥的脸有些微红，是因为刚睡醒的原因吗？
“哼～”我装出有些不高兴的样子，扬起小鼻头。但随即放弃了这种行为——
“好啦，快去洗把脸，洗洗手吧，吃饭了。”
“哦哦，好。”
我似乎看到哥哥轻轻地笑了，不是刚刚尴尬的笑。是因为我吗？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了呢。哥哥转身去了盥洗室，我也没有急着先行开饭，只是把饭菜摆得再整齐一点。我也没有摘下围裙，只是静静地坐在位子上，等哥哥来一起。
面前的饭冒着热气，香味弥散在空气中，惹得一切都有些模糊了。
起居室，餐桌。
“我要开动了。”我和哥哥面对面坐着，不约而同地双手合十道。说起来一年多过去了，我们都习惯这个了呢。不知为何，哥哥说完朝我看了一眼，笑容扬了扬，不过大概我也一样吧？左手握着饭碗有些暖，我把脸缩了缩，烫烫地。
筷子碰撞着瓷器的声音，空气中氤氲着的香气，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。虽然很快我便感受不到这些了。
“哥哥。”因为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。
哥哥听到声音立刻抬起了头，似乎没有在走神：“嗯？”
他看着我咬着筷子的样子，有些不解。
“没有去学校吗？”虽然有些许的犹豫，而且也知道大概又会让哥哥陷入尴尬的境地，但我还是问了出来。
他有些难为情的样子：“嗯……”
没有否认。哥哥咽下了一口饭，接着说道：“抱歉啊凉儿……今天，又有些多想了。”
他停了下来，似乎不想多说些什么。我默默地吃着饭。
哥哥这种状况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呢，担心是不言而喻的之外，我也只是尽量地做好每一件事。这份心情太过沉重，以至于总是被笑容掩埋。
我等着哥哥。
“不过……”哥哥是过了好一会才接着上一句话的，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只知道心脏跳了好久。一个星期了吧？“明天我会去学校的啦，毕竟太久了也并不好。”
“真哒？”我已经听不到心脏的声音了，哥哥立刻出现在了眼前。我觉得我大概是很开心的样子吧，虽然我自己并不是很明确就是了。如果硬要说的话，大概我头上的那撮呆毛也立刻弹了一下吧——如果有的话。
哥哥微笑着点点头：“真哒。”
感觉很奇怪，但实际上又说不出哪里奇怪，毕竟这就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，我也没有多问，哥哥也没有多说。我想大概这是只有家人才懂得的理解，也只有是兄妹的我们之间才懂得吧。
“好～”哥哥又消失在视野里。我终究是害怕重蹈覆辙，这是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。但是就这样安安静静长大，一直在哥哥身边就好。
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。思绪被我拉回了现实。视线中的菜一点点消失。
“我吃好了。”一顿饭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，只是对于我和哥哥来说。就在我要准备收拾桌子的时候，哥哥突然叫住了我。
“我来吧。”
“诶？”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歪着头看着他。说起来虽然平时也一直是我在做这些事，但哥哥也会帮着点呢……只是一旦习惯了，就不会想太多了。
哥哥似乎被我盯着有些难为情了，但还是回应了我的疑问：“好啦你就别一副见鬼了的样子。”——这样开着玩笑。
“哼～”我也毫不留情了，“还不是哥哥你！”
“啊……”他挠了挠脸，“好吧好吧，我的错。那么请凉儿妹妹好好休息吧，我可是看出来你今天回来有些累了呢。”
“诶……”我没有否认，感觉自己像一个妹妹了。
“我来吧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我也没有推，有时候哥哥在这种事情上倒是做得挺好的，不可否认。
随即我放下了手中的活，把手伸到了背后，解开一直围着的粉色围裙。
“麻烦帮我挂一下啦。”我把它递给哥哥。
“好。”哥哥微笑着接了过去，熟练地做着善后工作。
“那我先回房间啦。”我最后朝哥哥挥挥手，哥哥也像是打招呼似的挥挥空闲的手：
“别太晚睡了。”
“不会的啦。”
天渐渐地暗了下去，在我进入处于光暗处的走廊我就感受到了。在这样一个小家里，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生活，就已经很幸福。
房间。
我拉开了窗帘，夜市的霓虹灯还没有完全亮起来，但还是闪烁在我的眼中，这些欢愉到了我的眼中，像是在四处窜逃。
哥哥看出来了吗。看来真的很累了呢。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提前招什么的，终究是我自己的选择。
但是就在这一刻，我突然感觉到，世界其实还是彩色的。我回过头环视房间里我的一切，时间过去的同时，它们也都染上了颜色，像是上帝打翻了颜料罐。眼角湿湿的。
我第一次觉得，就是我这颗温暖的心脏，也会有一天盛开七色的花朵。
书桌前，我在抽屉里拿出来一本精致的笔记本。我一直看它翻到空白的那一页，过往挥洒在眼前。
起笔，我继续往下写着：
5月12日 今天，黑白的世界染上了色彩。
我很开心。
随后，我打开了手机，习惯般打开了网易云音乐。动态里是一样的话语，配的音乐是甜甜的味道。
静候明日的到来。
To be continued.
哀与默
2019.12.21 初稿
2020.01.31 二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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